千桜緋雪-ChioHiyuki

前文走：①

该来的总会来的……咳咳。

琳妹子走好，愿天堂没有病痛。

正文↓

※※※

等到太阳的光芒褪去，夜色渐渐笼罩了整座灵山，带土才想起去钓鱼的白狐还没有回来。

他提着灯去池塘边寻，却哪里都没有熟悉的身影。绕着小树林喊了一整圈，最终只得气喘吁吁地回到神社，结果发现那只他寻了许久的白狐早已做好了烧鱼，端坐在桌边等他了。

平日总是高高竖起的耳朵没精打采地耸拉着，蓬松的大尾巴也恹恹地拖在身后。

“怎么啦，笨卡卡？莫不是杀鱼的时候切到手了？快给我瞧瞧。”

放下心来的带土把罩衣脱下来挂好，凑上前去拽卡卡西的手。

前前后后地端详了一番，确认十根手指都完好无损之后，习惯性地揉了揉那头白色的头发。

“干嘛板着个脸，你到底什么事情不开心啊——”

“没什么。比起这个，还是快吃饭吧，不然要凉了。”

卡卡西摇摇头，拿起筷子往嘴里扒了两口米饭。

为什么人类的女孩子会出现在神社里？

其实想问的问题很多，但是既然带土并不和他说，那就是他没有必要知道的事情。

“呐呐，笨卡卡，我们能不能不要再吃鱼了……偶尔也想换点口味什么的啊。”

带土一边往嘴里塞着卡卡西递过去的剔好了刺的鱼肉，含含混混地说着对于菜单的改进建议。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鲷鱼烧，羊羹，还有巧克力香蕉！还有那种，叫做红豆糕的东西，听说甜甜的糯糯的可好吃了！”

带土吃得狼吞虎咽，嘴角都沾上了米粒。

“带土，这里。”

卡卡西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无奈地看对面的人手忙脚乱地去擦。

“你是听谁说的？”

“我是听……哦对啦，今天你去钓鱼的时候……”

带土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还没有和卡卡西说琳的事情。

静静地听着带土说着那个人类女孩子的事情，卡卡西机械性地咀嚼着碗里的饭菜。吃不出味道了，自己明明加了盐的啊。

是自己太过分了吧。明明是要好的朋友，对方交到了新的朋友，还得到了那么可爱的礼物，他应该高兴才对。应该……高兴……才对啊。

“……所以啊，就和她说了以后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们玩，我和她说了你的事情，她说一定要见见你呢！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孩子啊。”

带土说起那个叫琳的女孩子的事情，眼睛里好像盛放了一整个夏天的萤火虫，明亮得耀眼。

“恩。我也，很想见见她。”

卡卡西应声道。

要和她成为朋友才行。他告诉自己。

那个女孩子第二次上山的时候，是卡卡西接待的。

带土没有说谎，她确实是很惹人怜爱的女孩子。

如同山涧的泉水般柔和。

“你……长得可真好看啊！”

人类的女孩子情不自禁地盯着卡卡西的脸，两颊飘上绯红。

“呀，对不起说了这么冒犯的话……因为实在是……那个……”

琳第一次见到狐妖，而且还是这样漂亮的狐妖，一下子把心里想的事情脱口而出，这会儿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叫卡卡西。”

被盯得不自在的卡卡西别开脸去，耳朵侧了侧，尾巴轻轻地摆着。

“你好，卡卡西。我叫琳。”

女孩子笑着伸出手去。

“恩，带土和我说了。”

卡卡西像是没有看到那只手似的，转身朝着神社走去。

他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示意待在原地的琳跟上。

“说起来，我上次随身带的红豆糕，带土说很好吃，所以这次我特意买了一整盒，卡卡西君你要不要尝尝？”

抵达了目的地，琳迫不及待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好的纸盒。

“我不是很……”

卡卡西听说这东西是甜的，就想要拒绝来着，可是看着琳一脸期待，又不忍心说出口。

接过一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入口即化，绵软清甜，浓郁的红豆香在口腔绽放。

“很好吃。”

不过果然还是太甜了。

“我们这样先吃的话，等下带土回来肯定要闹别扭了。”

卡卡西摸了摸耳朵，没有去接琳递过来的第二块红豆糕。

“哇！好呀，你们居然趁我不在偷吃我的红豆糕！”

——刚说完就出现了。

“就吃了一块而已，小气鬼。”

“那是我的红豆糕！你这不讲道理的笨卡卡！”

“你说什么！我看你才不讲道理——”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其实都是我……”

结果在争抢之中，装着红豆糕的盒子飞了出去。

带土赶忙伸手去接，一个不慎失去了重心，扑倒在地上。盒子被卡卡西稳稳地接住了，里面的东西安然无恙。

“噗，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三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于是，得到了山神许可的人类女孩儿，每个月都会有一天来到山上和山神还有白狐玩耍，他们三人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直到有一天，卡卡西发现琳生了病。

与卡卡西和带土不同，人类的生命是短暂而脆弱的，当卡卡西和带土成长为青年模样，琳的脸上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

琳已经不再是那个能够徒步爬上天阶的活泼少女了。她只能靠着带土亲自制作的传送符前往神社。

看着日渐消瘦的琳，带土比谁都受煎熬。

琳虚弱地靠在庭院的那颗他们三人常常一同乘凉的树下，合眼休息着。带土将手覆在琳的手上，拼命地输送他常年积累下来的精气。就连周围的杂草都疯狂地长高，未到绽放时的野花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着。而琳的手还是冰凉的，丝毫没有被带土手心的热度捂暖。

“已经……够了。带土，我该回去了。”

琳睁开眼，扯出一个浅笑。

“那，那下次你什么时候来？”

带土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艰难地扶着树干站起身，想要伸手去扶，但是琳的手伸向了卡卡西，只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背影。

“恩……七日之后……吧。”

卡卡西轻轻地背起琳，慢慢地往山下走去。

“你和我说实话，琳。医生说什么了？”

卡卡西背着琳走在山下的小路上，自从琳得了病，他便承担起了护送琳回家的任务，因为带土作为山神不能离开山。

“还有最多三日……”

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她可以很好地对带土隐瞒真相，可是面对卡卡西的时候，就做不到了呢。

她还记得当初见到卡卡西的瞬间，整颗心都怦怦直跳，很奇妙，很幸福的感觉。

“呐，卡卡西。”

“恩？”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在我最后的时间里，请你陪在我身边吧。”

“……好。我答应你。”

这三天，卡卡西一直陪在琳身边，尽其所能地悉心照料。

“卡卡西。”

听到呼唤，卡卡西连忙放下手里的毛巾，俯到床榻上琳的耳旁。

“带我去……那棵树下吧。我想稍微……靠一会儿……”

卡卡西点点头，扶起琳，走到门外的那颗樱花树下。

山上没有这样的树，他第一次见的时候，是有次不小心把蹴鞠踢到树下，弯腰去捡却被掉下来的花瓣落了满头。

琳说这种树可以活很久，而且花开时很美，带土一定会喜欢的，以后可以在山上的神社里种一些，彼时开春之际将满院粉色，落英缤纷。

“呼……卡卡西啊……”

琳唤着她最喜欢的人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念着，好像这样做了的话，等她离开这里的时候，就不会忘记他。

“琳，为什么不告诉带土呢？那家伙虽然笨拙得不行，但是他其实一直对你——”

“那你也一定……知道了，我对你的……咳咳。”

琳注视着卡卡西的眼睛。她快要看不清了。哪怕在最后，都想要牢牢地将这个人的模样印在心里啊。

“请不要告诉带土啊。……你就，和他说，我……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虽然遗憾……不能……再见面……”

卡卡西惊恐地发现琳的生命在急速地消逝着。从他的眼眶里涌出了许多透明的泪水，沾湿了满脸。

“真的……很幸福，能与你们……相遇——”

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卡卡西手中的那只冰凉的属于琳的手，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温度，滑落到草地上。

樱花的花瓣落在琳的头上和身上，点缀着那样安详的睡颜，就像她正做着什么美梦。

“琳！——琳！！！”

整整三天未曾合眼的疲惫趁着巨大的悲伤将卡卡西的意识夺去，他倒在了琳的身旁陷入昏迷。

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山上的，卡卡西默默地承受着带土的怒火，他反应过来，原来距离那个七日之约已经过了三日。他让带土一个人带着绝望的希望在没有琳的世界等待了七日。

“你为什么要骗我？！”

带土的这句话仿佛成了一句魔咒，让卡卡西终日被内疚和自责折磨着。他很长一段时间每天晚上一闭眼，就是琳死去的模样和带土满脸的愤怒。

他表面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有带土发现了，他现在好像一具空壳。经常连饭都忘记吃，只是呆坐在庭院里，对着他亲手种下的樱花树苗发呆，一待就是一整天。

看到这样的卡卡西，带土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

明明该被安慰的是我才对吧……

现在却要让我给这家伙操心，简直是没道理。

带土越想越愤愤不平，但是一看见卡卡西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什么火气都被浇灭了。

正好最近红狐一族生了个小娃娃，因为一直受到山神的照顾，前来参拜。

那个小娃娃看着虎头虎脑的，不太机灵，但是有着能让周围的人心情放晴的特殊能力。小家伙脸上还有着胡须状的胎记，更令人惊奇的是，身后的尾巴居然是九条。

“笨卡卡，你想不想换个环境啊？”

送走了红狐一家后，带土突然对着卡卡西开口道。

是要赶我走了么。

卡卡西慌张地抬眼，发现带土并没在看他。他内心有些惶惶，紧紧地揪着衣服的下摆，用力得攥出了褶子。

“漩涡一族的当家好像挺中意你的，想让你去当他儿子的老师呢。”

带土装作非常羡慕的语气，但是其中的不自然只有与他朝夕相处的卡卡西才能察觉。

“……好。”

卡卡西不敢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正常，因为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却听不到声音，嗓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阻止着他说出那个字。

“真好啊。一直待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深山老林里面，你肯定也厌倦了吧。”

带土苦笑起来。只要和我在一起你就不会开心。只要你能开心起来，就算我寂寞一点也无所谓。他有些难过地想。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卡卡西很想否认，可他没有说话。他没能说话。

天还没亮的时候，卡卡西就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神社。

他终究还是离开了。

他终究还是让他离开了。

山神又变成了一个人。

百无聊赖地躺在树枝上，数着树叶。带土心想，也不知道那个笨卡卡离开了我，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