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桜緋雪-ChioHiyuki

请叫我千。
致那些年我爬过的墙头.jpg
填坑全凭心情和催更力度_(:зゝ∠)_

【AS】Trick or Kiss(11.6更新 已完结)

黄金单身汉吸血鬼×花店老板狼人

狼哥生日快乐鸭!

算是生贺+万圣节贺8



※※※

蓝色短发的男人推开花店的门,对店员彬彬有礼地微笑,“请给我一束红色天竺葵。”

露娜玛利亚·霍克注意他很久了。她是这家花店唯一的店员,因此会记得所有经常光临的客人和他们的喜好。不过这个客人有些特殊的地方,引起了她的好奇。

他大概是上个月开始成了这间花店的常客,而且每天都会来买一束红色天竺葵。

倒不是说红色天竺葵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这位客人看起来可不像是多喜欢花草。

“您的红色天竺葵。”

露娜玛利亚将花束递给男人的时候,发现男人在用眼神寻找什么。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啊,那倒没有。”

男人面对露娜询问的眼神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接过了花束,在准备离开之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店长今天不在吗?”

“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您有什么事找他吗?”

“这样啊。没什么。谢谢你。”

男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再没有犹豫地踏出了店门。

露娜看着他上了马车,目送他从视线中消失,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同情。

红色天竺葵,象征着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人。连续送了一个月的花还没能告白成功,也是难为这位优雅却木讷的客人了。


太阳落山前,露娜把玻璃门内的牌子翻过来,上面的字样从“营业中”变为了“休息中”。锁好门后她走下台阶,抬头看了一眼橙红色的夕阳。“真漂亮。”

希望那位客人能成功。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是夜。

位于花店阁楼的属于店长的房间里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夜风吹动了窗帘和桌上的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窗外是被月光照亮的深蓝色夜幕,巨大的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空中,没有一丝云朵的遮挡。

是月圆之夜。


※※※

少年裹着长长的外套,独自奔跑在漆黑的小巷里。

他大口喘息着,声音听上去十分痛苦,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偶尔有走夜路的行人经过巷口,每一阵脚步声都会惊动他紧绷的神经。他纵身跳上围墙,三两下翻过去,然后继续奔跑起来。

还有一会儿就到了……

再坚持一下……

他咬紧牙关,抬眼望着远处的一座废弃的小教堂。

那里是他度过月圆之夜的地方。不会有人类突然出现,也不属于其他狼人的地盘。毕竟狼人都不喜欢这种带有神圣感的地方,人类习惯把非人的生物分为善良和邪恶两种,狼人毫无疑问是后者。

他难忍暴躁地撞开大门,门板好像是撞到了什么,发出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不过他完全顾不上管,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灰尘味道,他胡乱拨开厚厚的蛛网,跌跌撞撞地穿过两排长椅,满月透过破碎的彩色玻璃窗洒下一片圆形光晕。

有一棵高大的树木矗立于教堂后面的院子里,它柔软的绿色枝丫低垂着,像是在招手一般。少年靠了上去,滚烫的脸颊紧贴着粗糙的树皮,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怪物一般的嚎叫声。在月圆之夜,他血液中属于狼人的因子就会变得活跃起来,最明显的症状是发热,破坏欲高涨。在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能和人类待在一起。这棵被教会祝福过的树大概是有着什么特殊的魔力,可以抑制月光对他的影响,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这里的真正原因。

他的耳朵和尾巴都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伸长的锋利指甲陷入了手掌,鲜血顺着指节淌了下来。


“米娅,你到底要干什——”

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推开了中庭的门,他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当他的视线落在树下被树枝缠绕住的少年身上时,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走上前,看清了少年的模样,“真?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对这突如其来的相遇感到惊讶又欣喜。要知道他买那么多束红色天竺葵都是为了睹物思人,虽说他已经活了几百岁了,可是喜欢上谁还是头一回。

“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狼人。”

他观察了一下真的情况,他没有接触过狼人,不过关于狼人的传说倒是听过不少,月圆之夜会对狼人产生的影响也有所了解。

真猛地睁开猩红的双眼,冲他露出尖利的犬齿,“别靠近我!”

男人并未听从,反而是抓住他的双臂,把他从树枝的缠绕中拽出来。他死命挣扎却发现毫无意义,那绝对不可能是人类的力量。


“你不能待在这棵树下。”

阿斯兰当然认得出这棵树带有魔力,教堂的树都是有着净化力量的,狼人的血液对它来说是“不干净”的,如果再任凭真靠着它,迟早会被它的枝条勒死。

“吸血鬼的唾液中含有镇定成分,我想对抑制狂躁化的狼人因子也应该有作用。”

真听到吸血鬼这个名词的时候震惊了一秒,下一秒就被相当大的力道钳住了下颌骨,趁他无法合上牙齿的时候,两片冰凉的嘴唇贴了上来,他瞬间感到天旋地转。

“唔唔!”

一条滑溜溜的舌头钻入了口腔,灵活地搜刮着牙床内侧和上颌,这突如其来的吻让他本来就运转力低下的大脑完全宕机。有一丝淡淡的甜腥气,大概是他的尖牙刺破了对方的嘴唇。

是吸血鬼的血。好凉……

最要命的是,他要窒息了。

似乎是察觉出他的不适,对方体贴地停了下来,给他留出再次用氧气充满肺部的时间。

“——哈啊、哈啊……”

真好不容易从缺氧的状态恢复过来,他总算看清了眼前的男人,那张脸好像在哪里……

“好浪费。”

男人见他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抓住一只正在流血的手放到唇边,舔了上去。

模模糊糊之间,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铁锈味。是他自己的血。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恨恨地想着,我一定要把这个该死的吸血鬼泡进福尔马林做成蝙蝠标本。

“……稍微有些过火了吗。”

男人看着晕过去的少年,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没有想到这孩子的血这么好喝。差点就控制不住了,这可不行。

这棵树的枝桠上长了许多槲寄生,米娅想要引他来这里,应该是为了那个凯尔特传说中的爱神魔法。

不过出了岔子,变为了另一种效果。


“槲寄生下的吻,古老而特殊的德鲁伊魔法。”

男人打了个响指,一辆黑色的马车从天而降。虽然说是马车,不过拉车的并不是普通的马匹,而是一种有着蝙蝠翅膀的黑色类马生物。

“萨拉老爷,需要帮忙吗?”

车夫是一名戴着宽檐帽的骷髅,他毕恭毕敬地对吸血鬼鞠了一躬。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

男人把软绵绵的狼人少年抱起来,塞进了马车。

“回城堡。”

他吩咐道。

“好嘞!”

骷髅车夫一挥鞭子,那些奇怪的马匹发出嘶鸣,带动着黑色的车轮跑了起来。



※※※

露娜玛利亚在清晨来到花店,她站在门外,感觉有什么说不上来的违和感。按理说店长这个时候已经醒了,为什么店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紧了紧外套,用钥匙拧开门锁,进入店内。她环顾四周,一切都还是昨晚她离开时候的样子。


她疑惑地出声询问:“真?”

没有人回答。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您好,我是来送花的。”

“啊,您好。”

负责送鲜花的人来了,露娜再没有精力去想店长的事情,毕竟她只是被雇来处理店里的事情的。


※※※

少年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发现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

“这什么地方……”

他眨眨眼睛,脸颊蹭到的触感过于光滑了,这是一张宽大得不像话,装饰得过分华丽的床。

有人轻轻敲响了房门。

没等他答应,那人就进来了。

“我想着你这时候应该醒了,就过来看看。”

少年记得这个男人。

约莫一个月前,这个男人第一次进了他的花店,要了一束最好的白玫瑰。在他包装那些带着露水的花儿的时候,那男人非常突兀地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红色的花?最鲜艳漂亮的那种红色。”

原本他想要直接推荐红蔷薇,不过这一批红蔷薇质量不是太好,颜色偏暗。

“红色天竺葵。”

他指了指架子上的花,男人闻言望过去。

“请为我包一束吧。”

男人要求道。

作为店长兼店员的少年依言包好了花,递给了客人。

男人一直很礼貌地笑着,那双很漂亮的翠绿色眼睛有着能令所有妙龄女子神魂颠倒的魔力,而它们此刻正直直地望着少年的红色双眸。

“确实很漂亮。”

男人夸赞道,看也没看那些花就接了过来。

没想到居然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吸血鬼。


“我的名字是阿斯兰·萨拉。”

男人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

“是一名吸血鬼。当然,是纯种的。所以我并不惧怕阳光和十字架,或者所谓的圣水。”

他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拉开了窗帘。明晃晃的阳光照射进来,少年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

阳光的照射令阿斯兰的面容更加的丰神俊朗,吸血鬼拥有远远优于人类的外貌,看来这一点并不是故事里的捏造。


“现在狼人也很稀少了,特别是愿意同人类一起生活的狼人。你店里的店员,是个人类。”

阿斯兰肯定地说。

吸血鬼的感官比人类要灵敏百倍,能够分辨不同的生物散发出的不同气息,不过这个狼人或许是和人类相处得太久了,身上属于狼人的味道微不可闻,如果不是昨晚的意外,可能他都不会发现这一点。

少年警觉地往后退,就算是只在人类出版的那些故事书里见过吸血鬼这种生物,他也很清楚他们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现在状态不好,不是这个吸血鬼的对手,否则他一定要把这家伙揍到满地找牙。


“可能你觉得是我绑架了你,不过昨晚如果我不管你的话,你会被那棵树杀了的。”

阿斯兰一番好心被当了驴肝肺,是有点受伤的。

“什么意思?”

“那棵树是教会种下的,即使教堂早已废弃,树本身的力量还在,你的血激怒了它,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它的枝桠缠住了。”

言下之意是我不救你你就死了,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就是这样?

真隐隐约约记得一些昨晚发生的事情,不过他还是无法接受他被一个吸血鬼给救了的现实。

“就像你愿意和人类一起生活,吸血鬼里也有不伤害人类的。”

阿斯兰可是一直喝人造血浆的,一方面他对于培养属于自己的眷属没什么兴趣,一方面是嫌人类的血不好喝。

咕噜噜噜……

还没等真再说什么,肚子就先叫出了声。

真尴尬地看向自己不争气的肚子。阿斯兰扑哧地笑了,这让真窘迫地红了耳尖。

“我让佣人把早餐送过来。”

阿斯兰起身离开了床边。


吃完早餐,真找回了不少力气,被阿斯兰带着参观城堡。

“这里是厨房,想吃什么都可以做。”

“我还以为吸血鬼的厨房里只有血袋。”

看到厨房里丰富的新鲜食材,真讶异道。

“尽管对吸血鬼来说,只有血液是真正的进食。不过身为贵族,召开宴会的时候总不可能桌子上只放红酒杯,摆摆样子弄一些高级料理出来也是彰显身份的形式。”

阿斯兰解释着,暗暗思考是否要再请一名厨师,专门负责照顾真的口味。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都得让真住在城堡里,好不容易把人抓住了,哪里还有放回去的道理?

“果然无法理解你们这些有钱的家伙。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真对吸血鬼的生活一点不感兴趣,他只想回花店去,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


“你店里的那个女性,还有你的妹妹,都并不知道你不是人类吧。”

阿斯兰没有直接回答真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有妹妹?“

“你的外套口袋里,有一张合影,我猜是小时候的你和你妹妹。”

真心下一慌,史黛拉不知道他是狼人,因为他一直都隐藏得很好。


他是史黛拉的祖父母捡到的,两位老人家去世后留了一间鲜花店给两个孩子维持生计。为了这个容身之所,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人类的样子,一点也不敢把属于怪物的那一面展现出来。他开花店挣钱,供史黛拉在大城市里读书,努力做史黛拉心中的好哥哥,而这一切的努力会被这个该死的吸血鬼毁于一旦。

“不如我们互相帮个忙如何?”

阿斯兰笑得十分优雅,心里有了盘算。

那天他当然派人去找了米娅,那个刚成年的小女巫因为惊吓把自己变成了一只狸猫,晕倒在了小教堂的大门后面。她对那颗长了槲寄生的树施加了一个爱情魔法,不过由于她的技术问题,没能实现被列入禁术的“一见钟情”魔法,却阴差阳错完成了一个特殊的德鲁伊魔法。

在槲寄生下接吻的人,将会建立一个分享生命力的连结,如果离对方超过一定范围太久,就会无法维持身体机能。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离彼此太远。”

阿斯兰解释道,“一旦远离超过一天,生命力就会消减。”

“只要让那个女巫把魔法解除不就行了?”

真,他还没办法接受他今后必须天天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还是一个吸血鬼,就只因为他在推开门的时候撞晕了一只狸猫。

阿斯兰想起那个莽撞的女巫,有些头疼。“米娅是在意外下完成了那个魔法,她不知道解除的咒文,我也怕她再弄出什么岔子,比如说把你永久性地变成一只花栗鼠什么的……”

真被阿斯兰的话吓得打了个寒战。

“好在任何魔法都是有时效的,根据施术者的能力时间也有所不同。按照米娅的魔力来算,这个魔法最多维持一个月。在这一个月期间,我可以让你回到花店工作,也不会干涉你白天的生活。不过晚上你得住在这儿。”阿斯兰打了个哈欠。虽然日光对于纯血种来说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是他习惯在白天睡觉了。

“就一个月?”

“对。就一个月。”

“我得和露娜解释这件事。”

真只和露娜说他休息一天,今天不过去店里的话露娜肯定会担心的。


“没问题,我现在送你回去店里,收拾好东西,午夜零时马车会停在你的窗外。”

阿斯兰摸了摸真头顶柔软的黑色短发,那双手感极佳的耳朵没了,稍微有点遗憾。


※※※


叮铃。

“欢迎光——”

露娜抬起头用营业式微笑面对推门而入的人,在看清那人长相的那刻惊呼出声:“真!你上哪儿去了!”


“抱歉啊,露娜。突然有事情耽误了,店里怎么样?”

真脱下外套,换上店里的围裙。


露娜对于这敷衍的回答不置可否,“挺好的,说起来,那个蓝头发的男人今天居然没来。”是坚持了一个月终于放弃了吗?


乓。

真一脚踹在柜台,吓了露娜一跳。

“你怎么了?”


“……没事。”

真默默收回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摆弄起架子上的一盆蝴蝶兰。


“你再用点力那盆花就要被你掐死了。”

露娜心疼地叫道,这家伙到底抽什么风?

“诶,你的嘴怎么了?”


“啊?”

真不明所以地伸手摸了摸嘴唇。


“你交女朋友了?”

露娜一脸稀奇,真一直以来满脑子就只有他那个在大城市里上学的妹妹,居然会对其他女人感兴趣?


“蚊子咬的。”

真咬牙切齿,说是蚊子都便宜那个混蛋了。


“噢……”

露娜明显不信。


“欢迎光临!”

新的客人打断了露娜继续追问的想法,她摆出了营业微笑,见她放过了自己,真轻轻松了口气。


※※※


午夜十二时的钟声响起,一架黑色的马车飞驰过小镇的上空。

窗户被谁敲打着,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惊醒了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人,他睁开眼,看到墙上的时钟才反应过来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骷髅车夫坐在黑色的像马一样的生物背上,冲着真潇洒地行了个脱帽礼。


真提着行李箱爬出窗户,站在屋檐上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他可不会飞,这要是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心想,如果能用点正常的交通工具,就可以不用像个贼一样从窗户离开了。


等真在马车里坐稳,车夫挥了一下鞭子,“出发咯!”

这是真第一次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乘坐这辆马车,和陆地上的那种马车完全不一样,更加颠簸,不过好处是视野很好,能从车窗俯瞰小镇的夜景。


“可不要把头伸出去哟!”

车夫在前面喊了一句,真立即缩回了脑袋,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靠在窗户边上往外看。


一座位于悬崖边的城堡闯入了视线。

“马上就到咯。”

车夫控制着“马儿们”降低高度,马车慢慢地接触到地面,穿过了城堡前的花园,停在了大门口。


佣人接过了真手上的行李,一个看起来像是管家的老者示意真跟着他走。

“主人在会客室,请随我来。”


管家敲了敲会客室的门,“主人,真少爷带到了。”

这个称呼让真别扭了一秒。

“进来吧。”

门内传来阿斯兰的声音。管家依言打开了门,真看到阿斯兰正在同一名白色短发的男人交谈。

阿斯兰站起身,转过头对真微笑,高贵优雅得像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

“真。”


“这是谁?”

白色头发的男人看到门口的少年,不太礼貌地皱起了他那两条好看的眉毛。


“米娅不成熟魔法的受害者。”

阿斯兰轻描淡写地用半真半假的事实搪塞伊扎克·玖尔。


“真是不知道你这家伙在想什么。”

伊扎克哼了一声,没再看门口。


“真,你先上去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我们还有点事情没谈完。”

阿斯兰对管家点点头,又坐回了沙发。


真看着管家关上了门,顿时不爽起来。

那家伙搞什么?把人遛来遛去很好玩?

“刚刚那位是主人的世交,伊扎克·玖尔少爷。”

管家看出真的不快,他在萨拉家待了上百年,怎么会看不出主人对这个狼人少年的特别。


“这是为您准备的卧室。”

是昨天真睡过的那间屋子。

不过内饰重新换过了,不再是先前那种过于奢华刺眼的风格,这让真舒服了很多。


“有什么事请用放在床头柜上的摇铃叫我。”

管家退出了房间。


真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书籍都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

他没带几件衣服,基本上都是书。阅读是他的爱好,同时也能帮他平静下来。


十月底,这座北方小镇的气候已经不再温暖,特别是入了夜后,着实寒冷。壁炉里的火噼啪噼啪地燃烧着,真靠在柔软的沙发椅里读着厚厚的硬皮书给自己催眠,等困意再次袭来,就可以躺到床上去睡了。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真,你睡了吗?”

是阿斯兰。


真把书放下,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决定彻底忽视门外的家伙。


“好吧。晚安好梦。”

阿斯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真才卸下了防备,翻了个身。

不过,真的已经很久没有人和自己说过晚安了……

他想起了曾经和史黛拉一起生活的日子,想着想着就沉入了梦乡。



※※※


天刚蒙蒙亮真就醒了。

他下楼吃早餐的时候,见到了本以为已经睡了的阿斯兰。

“我在等你。”

阿斯兰还穿着昨晚那套浆洗得没有一丝皱褶的西装,不过神色难掩疲累。


“你们吸血鬼不是不用吃这种食物吗。”

真嚼着半熟的煎蛋,心不在焉地问坐在对面的阿斯兰。


“偶尔这样也挺不错的。”

阿斯兰的面前只放了一个玻璃杯,里面是红色的……


真好奇地指着那杯红色液体,“那不是血吧?”

完全闻不到铁锈味。


“是热番茄汁。”

阿斯兰用食指指节碰了碰那杯饮料,完全没有想喝的欲望。


“第一次听说喝热番茄汁的吸血鬼。是因为吸了狼人的血,现在消化不良了吗?”

真讽刺地说。


阿斯兰没说话,把那杯番茄汁放到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


“真是个怪异的吸血鬼。”

真没兴趣再管他,自顾自吃完盘子里的食物就起身准备离开。


见他要走,阿斯兰有些急切地跟着起身,在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一瞬间,一股晕眩感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为了维持平衡而去扶桌沿,结果碰倒了那杯番茄汁。


啪。玻璃杯滚落到地面,清脆地四分五裂。

“喂!”

真皱眉看着那一地的碎片,习惯性地走过去,弯腰去捡。这家伙怎么连个杯子都拿不住。

“别动!”

阿斯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喝止,然而真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影响,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手指被碎片的边缘划出了一道口子。

“都跟你说了不要动!”

阿斯兰有些生气地拉开椅子,他闻到鲜血的气味了。

真莫名其妙地被吼,也恼火起来,他刚准备反击,就看到阿斯兰一双碧色的眼睛变成了骇人的红色。

“你……”


“阿玛迪乌斯!”

阿斯兰冲着门口喊道。

管家立刻带着佣人出现在两人面前,阿斯兰看也没看真就逃也似的出了餐厅。


“真少爷,您的手指需要包扎。”

被叫做阿玛迪乌斯的管家拿出了医药箱。

“这种小伤口,放着不管也会好的。”

狼人的自愈能力远远强于人类,真看着那个医药箱,不免觉得有些大惊小怪。


“您血液的气味对主人有很大的影响。”

阿玛迪乌斯说,“您的血液对主人来说是特别的。”

至于哪里特别,他还没摸透这名少年对主人的想法,不好说得太清楚。


“所以他喝番茄汁不是因为那个东西好喝,或者消化不良,只是不想喝我的血?”

真没能说出“舍不得喝”几个字,毕竟那听起来让他感到恶心。

他也不是傻子,从阿斯兰的行为和管家的话中能差不多推断出因为某些原因,阿斯兰只能喝他的血。


管家点头。


“在这种地方扭扭捏捏的,真是让人反胃。”

直接将那些锐利的牙齿刺入我的脖颈就可以了啊,吸血鬼明明就该是那种利己主义的无耻之徒。

真看着佣人换下被番茄汁弄脏的桌布,他可是最讨厌这种酸了吧唧的食物了。


真走到大门口,看着那辆黑色的奇怪马车,抽了抽嘴角。

晚上也就罢了,大白天的坐这玩意除非他疯了。

“能不能,换个正常点的交通工具?”


骷髅车夫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明白了真纠结的原因。

“没问题!”

一阵青烟过后,出现在真面前的是小镇上随处可见的那种车夫、马匹和马车。


“谢谢。”


阿斯兰在楼上的窗边注视着真乘着马车离开了城堡。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绿色,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许多。

他迫切地需要好好睡一觉,否则他会难以维持理智,变成他最讨厌的那种吸血鬼。


如果说人类的血是吸血鬼的食物,那么狼人的血对吸血鬼来说就是毒药。

并不是致死的那一类,而是类似尼古丁或者吗啡,极易上瘾,难以戒除。

狼人和吸血鬼,从远古时期开始就有着奇妙的渊源,不过无论是哪个传说的版本,都不是什么和平相处的故事。

争夺、厮杀、相互仇视。在中世纪,吸血鬼猎杀狼人,狼人和吸血鬼猎人合作狩猎吸血鬼。

不过现在无论是吸血鬼还是狼人,数量都远不如当年那么多了,刻进骨子里的敌对也终在时间的长河中消解。


阿斯兰一开始只是喜欢那双漂亮得十分特别的红眼睛,至于如何发展为喜欢那双眼睛的主人,再到做出那般不理智的选择,他明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只因为他在乎,不惜饮鸩止渴——自己饮鸩,止对方的渴。

如果在下个月圆之夜到来之前,没能得到那双红眼睛的主人的心,就放弃好了。阿斯兰给自己设下期限。忍受了那么久的孤独,也是时候争取一把了。


阿斯兰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阿玛迪乌斯给了他一杯血。

那毫无疑问是血,而且是——

“你擅自伤了他!?”

他几乎是当时就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发了脾气。


“不是的,主人,是真少爷让我交给您的。”

阿玛迪乌斯处变不惊地解释,“真少爷说,不想在魔法解除之前您有什么三长两短。”

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说的。


“……抱歉。”

阿斯兰为自己无故的指责而感到内疚,他接过了那杯血,就那样放在了床头柜上,迟迟没有喝。


阿玛迪乌斯见状,鞠了一躬就先行告退。

他知道主人肯定会喝的。


真在壁炉旁读书的时候,阿斯兰敲了门。

这次真没有装作睡着,而是不太情愿地回了一句“请进”。


阿斯兰进来后也不说话,只是拉了把椅子坐在真旁边。

真有些奇怪,“怎么?”


“……谢谢。”

阿斯兰别过头去,道谢的声音不大,真刚好可以听见。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真故意把手拢在耳边,做出尝试听清的动作。


“但是以后不要这样了。”

阿斯兰板起脸来,像一个教训学生的老师。

“你不需要伤害自己。”


“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着你擅自死掉?”

真嗤笑道,“我说,你这家伙还真是让人火大,明明知道吻……做那种事会让魔法生效,还是为了阻止我失控那么做了。结果现在倒好,因为不想喝我的血而自暴自弃,想着干脆死了就轻松了?别忘了那个魔法,如果你死了,我肯定也会死。”


阿斯兰被噎得哑口无言。


“做的事情完全乱七八糟就算了,至少给我负起责任来啊。”

真的脸庞被木炭燃烧的火光染上一层橘色,那双红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纯粹得迷人。


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没有问出来。因为不想打破现在的气氛。他只是在心里想着,“我有点想吻他”。

阿斯兰想着,也这么做了。


那是一个很轻柔的吻。


“谢谢。”

阿斯兰笑着揉了揉真的头发。


“快滚。”

真背过身就往床的方向走,不忘吩咐阿斯兰“别忘了关门”。


“晚安,真。”

阿斯兰站在门后,看着钻进被窝像只小动物一样蜷缩起来的真,勾起了嘴角。


真隔着被子嘟囔了句晚安,算是回应。



活了快千年的阿斯兰靠在走廊的墙上,捂着脸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真躺在床上,摸着自己胸口那颗狂跳不已的心脏,觉得自己可能是得了心脏病。

这也不能怪他,恋爱经验为零的小狼崽,是不懂什么叫怦然心动的。



※※※

 

礼拜日,小镇上所有的店铺都会休息,花店也不例外。为了充实这难得的假期,阿斯兰提议带真去郊区的狩猎场打猎。

 

马厩里停着五匹健壮俊美的马儿。真的目光被一匹白马吸引了。阿斯兰对真介绍:“她叫海伦,神话里特洛伊的美人。看她,多漂亮。没关系,她很温驯,你可以摸摸她的头,让她熟悉你的气味。”

他引导着真去同海伦打招呼,海伦眨了眨她的大眼睛,轻轻拱了拱真的手,表示接纳。

 

“可是我不会骑马。”

真遗憾地说。

 

“我会让马夫牵着她,你只要坐在上面就可以。”

阿斯兰招来马夫,那是一个有着尖耳朵的树精。

 

“先生,脚蹬在这里,然后腰部使劲,跨上去……对,您做得很好。”

在马夫的指导下,真成功地爬上了海伦的后背。

 

“抓紧缰绳,千万不要松开。”

阿斯兰叮嘱道。

 

真兴奋于这新奇的体验,对阿斯兰的话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阿斯兰骑着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它脸上有一条白色的线,十分帅气。

他夹了夹马肚子,马儿迈开了步子。

“跟上我。”

于是马夫牵着海伦小跑起来,真第一次体会到了在马背上颠簸的感觉。

 

阿斯兰的第一个猎物是一只灰色的兔子。

它正趴在树根旁边觅食,两只长耳朵竖起来警惕着周围的状况。在它立起上半身的一瞬间,枪声响了。

阿斯兰在十余米开外开了一枪,直接打穿了那可怜的小家伙的脑袋。

真看着阿斯兰开枪时候专注的神情,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他按了按胸口,舒了口气。

 

阿斯兰的马背上很快就又添了两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鸟,和一只狐狸。

 

“你晚上还想吃点什么?山鸡还是鹿?”

阿斯兰扶了扶帽檐,侧过身问真的意见。

 

“我觉得晚饭吃不了那么多。”

真看着被阿斯兰拴在马屁股上的死兔子,那小家伙长得很可爱,这让他有些于心不忍。

 

阿斯兰看着他对一只死兔子展现出多余的同情,觉得有些可爱,不禁莞尔:“你想养一只?”

 

“那还是算了。”

真收回视线,低头盯着海伦的鬃毛发呆。他的颧骨和鼻尖都被冻得发红,郊区的气温并不是那么宜人。

 

“吃烤鹿肉吧。暖和。”

阿斯兰话音未落,就骑着马钻进了树林深处。

 

晚饭桌上,真的面前摆了一整只烤鹿腿。金黄金黄的闪着油光,喷香四溢,引得他的肚子发出了急切的催促。

“够你吃个几天了。”

阿斯兰坐在对面,颇有些等待赞扬的意思。

 

“喏。你也可以开饭了。”

真卷了卷左手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腕,右手还抓着烤鹿腿。

 

阿斯兰气定神闲:“你先吃完,我不急。”

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决定不管他,继续和自己的烤鹿腿奋斗。

 

等真用佣人递上来的热毛巾擦干净手,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阿斯兰这么耐得住性子——

他被从椅子里拉了起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锁骨上方的皮肤就传来了清晰的刺痛。

 

吸血鬼的尖牙陷入了柔软的皮肉,唾液中含有的特殊成分让真四肢发软,他能够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敲击着鼓膜。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等阿斯兰停下的时候,真还以为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感谢款待。”

阿斯兰在齿痕上吻了一下,放开了怀里的人。

 

突然离开了坚实的环抱,真不知道怎么竟产生了“遗憾”的情绪,这可不太正常。

 

阿斯兰没发觉出他的小纠结,揉了揉他的头发,“上去吧。”

 

 

 

※※※

 

十月中旬,难得温暖的一个大晴天。

露娜玛利亚推开花店的门,和站在柜台后面整理账目的真打招呼:“早安,真。”

 

“早,露娜。”

真放下手上的活儿,给露娜倒了杯花草茶。他的视线在接触到她手上的戒指时,一瞬间停滞了。

 

“我要结婚了。”

面对真询问的表情,露娜羞涩地抚摸着那枚戒指,眼神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幸福。

真短促地“诶”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补了句:“呃,恭喜你。”

他是真的替露娜感到高兴,只是这实在是太突然了,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措。

 

“是史蒂夫。我们刚刚订婚。算是,正式确定下来了。”

露娜提起未婚夫的时候脸颊上有两朵可爱的红晕,她轻轻拨了拨耳旁的头发,俨然一副少女的羞涩。

 

“送鲜花的那个?”

真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模糊地记起了那个人的模样。

 

“恩。婚礼定在下周六,你愿意来参加吗?”

露娜期待地看着真。

 

“我当,……当然。”

真一紧张,咬到了舌头。

他咳了咳,掩饰自己的慌张,然后十分仗义地宣布包下婚礼上的鲜花。

“我会帮你准备最好的捧花。”

他能为露娜做的不多,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

 

“谢谢你。”露娜笑逐颜开,她的面容像是涂上了蜂蜜的苹果,比旁边的玫瑰花还要美。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

 

这一整天真都有些走神,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小时候史黛拉穿着白色的纱裙,又美又可爱,简直就是个小天使,她头上戴着真编织的花环,他不擅长做这种东西,弄得歪歪扭扭的,可是史黛拉很喜欢。她拉着他的手,眼里闪烁着光芒:“等史黛拉长大了要嫁给真当新娘子!”

 

帮史黛拉的祖母收拾屋子的时候,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了一个箱子,他问祖母:“这里面是很珍贵的东西吗?”“是的,”祖母慈和地笑着,打开了它。里面是一套已经泛黄的婚纱。“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她喃喃自语。

 

小时候祖父送给史黛拉的童话书里,总是写道:“最后公主在众人的祝福中举行了婚礼,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公主和王子,就不能获得幸福了吗?

 

直到他回到城堡,都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真,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饭桌上,阿斯兰见他走神,投来询问的目光。

“没什么。”

真摇摇头,用叉子戳了戳肉酱面里的牛肉丸。

“你这样可不像是没事。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不会强迫你。”

阿斯兰把报纸翻了一页,他每天早上坐在这儿陪真吃饭,已经养成了习惯。

“露娜要结婚了。”

真猝不及防地开了口。

阿斯兰从报纸上抬头,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件事给你的打击那么大?饭都不好好吃了?”

他早该想到,这小家伙或许是有暗恋对象的。居然是那个女店员?那女人太过自来熟了,长相也只能算中等,到底有什么地方好?

 

“什么打击……”

真对阿斯兰的质问感到莫名其妙。

 

“既然她都要结婚了,你也是时候放下了。”

阿斯兰尽管心里再不爽,也想在真面前尽力保持冷静,不过报纸边缘被攥出的褶子暴露了他的情绪。

 

“什么?”

真被阿斯兰这种居高临下教训的口吻惹火了,他把叉子往桌上一拍,“你凭什么让我不要管露娜?”

 

“她结婚后有了丈夫,你就成了外人。”

阿斯兰被真的话刺激到,那个女人都结婚了你还要喜欢她?而且那可是个人类!

 

“跟你这种家伙真是……”真深吸了一口气,“无法交流。”

他丢下阿斯兰,连盘子都没放进厨房就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啪”

那一叠报纸被阿斯兰用力掼在了地上。

 

 

※※※

 

这之后的一周,真都没有和阿斯兰说过话。

 

阿斯兰每次想要开口,都像嗓子里被棉花之类的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况且对着刻意沉默的真,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启话题。

真一言不发地咀嚼食物,他就只能干巴巴地杵在那当背景板,这实在是太煎熬了。

 

 

露娜婚礼那天一早,真破天荒地没在餐桌上看见阿斯兰。

真心下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吃完早饭就离开了城堡。

 

城堡三层的主卧是阿斯兰的房间。

管家阿玛迪乌斯担心地敲了敲门,没有动静。

“失礼了。”

他推门而入,看到床上的虚弱不堪的主人。

冷战期间,真当然不会主动提供血液,饿了这么多天,即使阿斯兰是个强大的纯血种,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需要去请玖尔夫人吗?”

伊扎克的母亲对吸血鬼相关的魔法有着很深的研究,曾经是老萨拉的忠实追随者,在老萨拉被陷害死于吸血鬼猎人之手后,对阿斯兰提供了不少帮助。

事实上这并不是阿玛迪乌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建议,只不过都被否决了。

 

“麻烦你了。”

阿斯兰这次没有再犹豫,他很清楚再这样逞强下去也无法改变什么。他想要起身,施了几次力都没能如愿,只得悻悻然放弃。

他扭头朝着窗外的方向:“真……已经走了?”

 

“是的。方才离开的。”

阿玛迪乌斯如实回答。

 

阿斯兰的眼睛黯淡下来。

“你去玖尔夫人那里吧。”

 

管家鞠躬告退,阿斯兰又合上了眼睛。

 

这可真是不像自己。

一时冲动地让真成为了自己的眷属,还不敢告诉他。因为这是单方面的掠夺,况且真根本就……

根本就不喜欢我啊。

阿斯兰躺在床上,身体的痛苦固然是难以忍受,可是心被关在了笼子里放不出来要折磨百倍。

有了眷属的吸血鬼是不可能进食其他血液的,所以大多数的吸血鬼都不愿意缔结这种契约,他们蔑视这种将自己的生命绑定在他者身上的制度,认为这愚蠢又麻烦。

也有吸血鬼不这样想,比如阿斯兰。他认为这是一种誓约,只属于彼此,同生共死的承诺。

 

隐隐约约从远方传来了婚礼的钟声。

事实上,就算真决定在露娜结婚后依然对她怀抱爱慕之情,那也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事情。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

 

 

※※※

 

真穿着他最好的西装,坐在教堂的长椅上,看着露娜和史蒂夫在神父的指示下交换了戒指。

“我爱你。”

新郎对新娘说。然后他们接吻。

真的大脑里猛然闪过一些画面。

月圆之夜的树下,阿斯兰冰凉又火热的吻。

火光温暖的壁炉旁,阿斯兰温柔克制的吻。

他恍然起身。

那家伙……好几天没吃饭了!

 

 

匆匆忙忙赶回城堡,真一路跑上楼,一扇扇地推开那些房间的门。

没有。

这里也没有。

……还是没有。

“阿玛迪乌斯,阿斯兰在哪儿?”

阿玛迪乌斯正好从走廊经过,真叫住了他。

阿玛迪乌斯没有回答。

“阿斯兰在哪儿?”

真的眼睛盯着这位老管家,急切地想得知阿斯兰现在的状况。

 

“真少爷,现在主人不方便见您。”

阿玛迪乌斯对待真永远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彻底地拒绝他的要求。

“很快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这对您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真一听这话,就明白是阿斯兰要擅自做些什么,而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带我去找他。”

他压下情绪对阿玛迪乌斯说,语气坚定。

今天他把阿斯兰的事情告诉了露娜(当然保留了吸血鬼的部分),露娜惊讶之余也向他解释了阿斯兰的那些话是在“吃醋”。

 

老管家为难道:“主人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不适合会面。”

阿玛迪乌斯并不瞎,眼前的狼人少年在担心他的主人,只是或许有些晚了……

 

“那正好了,不想见我也得见。”

真抄起走廊的一只古董花瓶,在老管家震惊的视线中挥手敲在了墙上。

花瓶应声碎裂。

“真少爷……”

 

他弯腰捡了块锋利的碎片,划向自己的手腕。

“现在能带我去见他了吗?”

少年的目光锋利。

殷红的血从伤口涌了出来,滴在了深色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您……好吧。请随我来。”

阿玛迪乌斯无奈地妥协了。他扶住真的手臂,瞬间转移到了阿斯兰所在的房间。

 

那个房间里有两个人。除了真要找的人外,还有个陌生女人。这位衣着高贵的女性看到来客,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饶有兴味地问靠在沙发上的阿斯兰。

“这就是你喜欢的孩子?”

 

阿斯兰见到真也愣了一秒,“真,你怎么……”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腥甜味道。

“如果你不喝,就让它流干好了。”

真举了举手腕,那道伤口深可见骨,就算是以狼人的自愈能力也无法一下子痊愈,在那之前他绝对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我不能喝你的血。”

阿斯兰移开了目光。

“胆小鬼。”

真高声讽刺。

“懦夫。”

 

“随便你怎么说。”

阿斯兰已经做了决定,他不能让自己一错再错。

早些解脱,对两个人都好。感情终究是无法勉强的。

 

“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被割开的手腕已经痛到麻木,真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居然会为了这个蠢货割腕,逼他喝自己的血。

 

“米娅的魔法已经接近失效了,解除了眷属关系后我会让人送你回去,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阿斯兰想要挤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可惜他动了动嘴角就感觉被掏空了力气。

 

“你只能喝我的血,不然就会死,为什么不告诉我?”

真没有理他那些废话,他必须要先把这件事情讲清楚,那就是他其实早就……

 

“好,你不说,那我先说。”

 

“我喜欢你。”

 

阿斯兰满眼都是不敢相信,他看向真,原本翠绿的眼眸被深红浸染,混合着渴望、挣扎、忍耐,眼底暗藏着风暴。

 

“阿斯兰。”

这是真第一次叫这个名字。

 

“我再问你一遍,你喝不喝我的血。我的手快痛死了。”

这只该死的吸血鬼,还真是能忍。

 

阿斯兰垂下眼眸,轻轻地说了句:“抱歉。”

 

真恼火地瞪着阿斯兰,除了抱歉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然后他听到阿斯兰说:“我动不了了,你过来好吗?”

阿斯兰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肯定十分狼狈。不过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要触碰这个人的愿望居然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得他的灵魂恨不得即刻钻出躯体去拥抱真。

 

面对阿斯兰的第一次示弱,真一肚子的火气消下去大半。

“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走了过去,把手腕喂到阿斯兰唇边。

“嘶……”

那两片嘴唇还是一如记忆中的那样冰凉。

 

趁阿斯兰进食的时候,真悄悄地打量那张英俊的脸。这个吸血鬼,长得确实好看。睫毛都这么长……

想着想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碰了碰阿斯兰的睫毛。

阿斯兰抬眸看他,他踉踉跄跄地躲开视线。

他听到阿斯兰的低笑,刚想问“你笑什么”,手腕上的那只手就忽然松开,转而搂住他的脖子。

被扯了个趔趄的真刚好扑在了阿斯兰怀里。

 

待真揉着被撞疼的鼻梁扬起下颌准备表达不满,阿斯兰用一个吻堵住了他的嘴。

上半身被禁锢着挣扎不开,这个姿势让真有些吃力,他抗议地去咬阿斯兰的舌头,却被灵巧地闪过,反而自己的舌头被裹挟到了阿斯兰冰凉的口腔内,他怕被咬到,只能乖乖投降。

这力气恢复的可真快,他腹诽。

 

这个吻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真脸颊都僵了,阿斯兰才放开了他。他靠在阿斯兰的胸口喘息,眼睛里已经聚起了少许水汽。

站在一旁的女性总算是找到了机会说话,“所以我想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了,不是吗,阿斯兰。”

“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了一趟,不如留下吃个晚饭吧?”

饱餐一顿的阿斯兰又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的贵族青年。

 

“我对热番茄汁和人类的食物可不感兴趣。”

艾萨丽尔·玖尔耸耸肩,“你这个小朋友的血味道可真冲,你最好看好他。”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会的。”

阿斯兰放在真后腰上的手紧了紧。他不会让真被抢走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小年轻人联络感情。”

说罢,艾萨丽尔优雅地踩着她的高跟鞋离开了会客室。

 

“所以,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真头有些发晕,这是典型的缺血症状。早知道就不割腕了……他为自己的愚蠢举动感到后悔。

 

“我带你去个地方。”

阿斯兰将真拉起来,带出会客室。

这家伙就是这样,总是不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真对阿斯兰的坏毛病心下不爽,不过他看了看两个人牵着的手,心情又好了起来。

 

阿斯兰带着真来到了一座玻璃温室。

这间温室很明显是新近才打理过的,而且里面只种了一种花。

 

“这是……”

真怔怔地望着满眼的红色。

 

“红色天竺葵。”

阿斯兰从身后抱住了真,在他耳畔问:“喜欢吗?”

 

“不是你喜欢的吗?”

真挑眉。原来这家伙是个闷骚,连续买了一个月的花都不敢表白。

 

“它们和你的眼睛颜色很像。”

阿斯兰笑着说。

“非常漂亮的红色,让我第一眼就迷失其中。”

 

“我喜欢的是你。”

 

他在万千红色花海中,眼里唯有那一双红眸。

“真,我可以追求你吗?”

 

阿斯兰的气息弄得真脖子有些痒,他推了推那颗脑袋。

“你用你自己喜欢的花来追求我,不觉得太没诚意了吗。”

 

“那这个呢?”

仿佛是事先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阿斯兰站远了些,按动了藏在墙上的机关。

 

从四周的墙壁里推出了几个书架。

温室中央升起了一套精致的藤桌藤椅,专供阅读休憩使用。

 

“你可以种更多的花。”

这座温室是母亲留下来的,在母亲过世后,本就对花朵没有兴趣的他更是没有再踏入过这里一步。后来他用红色天竺葵填满了这里,只为睹物思人。现在它有了新的主人,一定会比他更珍惜这里。

 

“你不是说好一个月就放我回去吗。”

真哼了一声,这种手段哄哄小女孩还可以,对他一个男子汉可没什么吸引力。

 

见真丝毫没有被感动的样子,阿斯兰感到很挫败。他以为真会喜欢的,完全没有考虑过相反的情况。

 

这副受打击的样子还挺顺眼的,真满意地想着,不过优柔寡断的地方真的很烦。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说 ‘我不想你走’吗。”

阿斯兰诧异地看向真,然后笑了。

“我这么说的话,你就会留下吗?”

 

“谁知道呢。”

真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像是在掩饰什么,不再看阿斯兰。

 

“至少你没有拒绝我。”

阿斯兰扬了扬眉毛。这是个不错的开端。

“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

 

“那你可是白费力气了。”

真用他一贯的讽刺语调半是认真地回应。

——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啊。

 

 

※※※

 

一个月后。

墓园。

 

真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郑重地放在了阿斯兰父母的墓旁。

 

“父亲,母亲。”

阿斯兰拉起真的手,十指相握。那枚漂亮的铂金戒指牢牢地套在无名指上。

“我现在找到了新的家人,是我想和他共度余生的人。”

清风吹过,墓上的百合花瓣微动。

树林里有候鸟飞起。

 

“我突然很想感谢上帝。”

阿斯兰有些突兀地说。

 

“你们吸血鬼居然还会相信上帝?”

真嗤之以鼻。

 

“我得谢谢他让我遇见你。”

阿斯兰捏了捏真通红的耳尖,宠溺地说。

 

那座小教堂经过修缮,重新投入了使用。当然,出资者是阿斯兰·萨拉。



END

——不是王子和公主的他和他,也能像童话故事里那样Happily Ever Af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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